老式座钟的钟摆撞在黄铜钟壁上,发出空洞的回响。凌晨四点十七分,周念安的房间被应急灯照得惨白,光影在墙面投下扭曲的纹路,像极了灵堂里摇晃的纸人影子。妈妈跪在床边,用棉签蘸着凉水擦拭孩子干裂的嘴唇,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时,泪水砸在床单上,洇出深色的圆点。
再试一次,快!"爸爸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。他攥着手机的手不断发抖,屏幕上"家庭医生王大夫"的名字已经拨打了七次,每次都是无人接听的忙音。客厅里,表舅蹲在地上捣鼓着从神龛取下的铜铃,铜锈混着香灰簌簌落在他颤抖的膝盖上:"老辈人说,铃铛能驱邪......"
姨婆举着桃木剑的手突然僵住。卧室窗外,槐树的枝桠在夜风里剧烈摇晃,树影透过玻璃在念安脸上游移,仿佛有无数只手在轻抚他烧得通红的脸颊。孩子突然剧烈抽搐,枕头下露出半截符纸——正是下午姨婆塞进他领口的那张,此刻已经烧成焦黑的碎片。
水!快拿水!"妈妈的尖叫刺破凝滞的空气。念安的嘴角溢出白沫,身体弓成诡异的弧度,眼球在眼皮下来回转动。爸爸撞翻了床头柜上的体温计,玻璃管碎裂的声响中,他扯过毛巾按在孩子额头上,却摸到皮肤下有凸起的硬块在蠕动,像是有无数条蜈蚣在皮肉下钻行。
整栋房子陷入一种诡异的震颤。厨房的吊灯突然开始疯狂摇晃,橱柜里的碗碟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;书房的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,桌面背景变成了青峦镇坟场的照片,画面里,念安指着虚空的身影在风中扭曲变形。表舅手里的铜铃突然自鸣,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,惊得窗外的夜枭发出凄厉的长鸣。
去请张半仙!"姨婆突然抓住妈妈的手腕,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,"他住在后山,天亮前能到......"话音未落,念安突然坐起身,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,用舅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:"来不及了......"他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,在床单上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。
客厅的座钟发出齿轮卡壳的闷响,停在了四点三十七分。爸爸再次拨打急救电话,听筒里却传来尖锐的电流声,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摩托车轰鸣声——和舅舅生前那辆老旧摩托发动时的声音一模一样。妈妈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,感受到他后背滚烫的皮肤下,有某种坚硬的棱角正在成型,轮廓竟与坟前那个红色塑料袋分毫不差。
时间在焦灼中凝滞。姨婆点燃的艾草在房间里弥漫,烟雾缭绕间,念安的脸忽明忽暗。他突然安静下来,用孩童特有的清亮嗓音说:"舅舅说,要装满十个袋子,才能走......"说完,便再次陷入昏迷,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闻。妈妈颤抖着掀开孩子的衣领,赫然发现他胸口浮现出淡红色的印记,形状宛如燃烧的纸钱。
窗外,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。整座房子被黑暗吞噬,只有念安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回荡。每一声呼吸,都像是死神的脚步,在地板上敲击出令人心悸的节奏。而此时的后山小道上,一个佝偻的身影正举着煤油灯,在夜色中艰难前行,灯影摇晃间,仿佛有无数只手从黑暗中伸出,想要抓住那微弱的光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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